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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不公平”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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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不公平”的原因

夜色如海,天上一輪白月,地上一片幽暗。

本丸裏裏外外都靜悄悄的,茂密的灌木叢裏連一道蟲鳴都沒有。

臨近深夜,仍在亮的幾間房也陸續熄滅。

唯獨書房裏的燈亮如白晝,通過半透明的紙窗能模糊看到裏面正在工作的兩道高大身影。

那是白天說話不小心得罪了瓦尼塔斯和龍崽的壓切長谷部和巴形薙刀。

經小狐丸解釋後,壓切長谷部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將對前任審神者的情緒遷怒到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倍感慚愧,選擇主動加班,將以前累積的工作都攬過來。

瓦尼塔斯和龍崽知道後,頓時就將那點委屈和郁悶拋之腦後。

他倆早就煩透那堆幹了一年多都幹不完的工作了,但是誰叫本丸能處理那堆工作的就他倆,而藥研藤四郎和加州清光等人頂多是打個下手,簽名的事還得他倆幹。

壓榨“童工”,一點也不人性化!

如今有壓切長谷部主動幫忙,瓦尼塔斯和龍崽巴不得將壓切長谷部關到書房裏,等幹完所有工作才能出去。

好在壓切長谷部以前幹的最多的就是近侍的工作,寧願留守本丸陪在不出門的審神者身邊,替審神者處理各種日常工作,也很少出門提升實力。

不過後來在確認審神者真的拋棄本丸後,壓切長谷部反倒屢屢出門戰鬥或遠征,最後戰死在戰場上……

巴形薙刀的情況和壓切長谷部差不多,以前也是喜歡爭近侍的活兒幹,不過由於他在文書工作處理上比壓切長谷部弱少許,所以負責的是狐之助的審閱工作。

因他們都由四月一日的靈力而化形,效率遠比瓦尼塔斯和龍崽他們要高很多。

對此瓦尼塔斯和龍崽還貼心地準備了幾包茶葉,希望兩人再接再厲,累了困了就泡杯濃茶提提神,然後繼續幹活。

幾只黑鳥落在庭院不遠外的一棵樹上,目不轉睛地看對面的人。

因白天它們和龍崽打了一架,又被瓦尼塔斯教訓了一頓,掉了不少羽毛,自覺容貌受損,不想被四月一日發現,便不遠不近地守著,和以前的幾百個日夜一樣。

“哈哈哈,君尋先生,您應該不介意我也一同坐吧。”

三日月宗近眉眼帶笑,微微垂頭,發繩上的金色流蘇順勢滑下來,月光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無害的銀光,俊美得如同神靈現身。

“不介意,請坐。”

四月一日擡頭看他一眼,輕笑著給他倒了一杯清茶,“要喝茶嗎?”

“要。”

三日月宗近雙手接過茶杯,略燙的水溫透過杯壁傳到手心,低頭輕輕吹拂,待溫度稍涼後抿上一口,眸色微閃,半響後笑道:“味道真好,感覺連日來的疲勞都消失了。”

“那就多喝點,茶葉是瓦尼塔斯給我的,聽說是你送的。”四月一日輕笑,摩挲光滑的杯壁,圓月的倒影在茶水裏搖散,誠懇道:“我沈睡的這一年多,辛苦你們照顧瓦尼塔斯和龍崽了,真不知該如何感謝……”

“哈哈哈,您這話就言重了。”

三日月宗近自來熟地拿起茶壺,給自己續茶,悠悠道:“別看瓦尼塔斯還是孩子,之前也許經歷過什麽,所以懂事得讓人心疼。說是我們照顧,實際上我們是被照顧的才對。”

他將瓦尼塔斯主動收拾審神者留下的爛攤子的做法看在眼裏,也知道在很多個日夜裏瓦尼塔斯和龍崽一邊吐槽工作量大,一邊埋頭苦幹。

都是嘴硬心軟的孩子。

“您把他們教育得很好。”

“這可不是我的功勞,他們本來就很好。”

四月一日聽後笑著搖頭,擡頭仰視夜空中的金色圓月,“瓦尼塔斯是一個很堅強的好孩子,他這樣的人就像一粒蒲公英種子,隨風飄到哪裏,就能在那裏紮根。”

“是啊。”三日月宗近看四月一日頷首,頭發側邊的金色流蘇晃了晃,“可我從您的語氣裏……”

“瓦尼塔斯的命運已經拐了一個彎,註定會和原來的產生變化,只是這變化是好是壞,還要等以後才會知道,我不確定我能否看到那個變化。”

三日月宗近聽懂了。

四月一日對著圓月舉起茶杯,“沒有酒喝,有點可惜。”

三日月宗近默默舉起茶杯,同他一起喝茶賞月。

靜默許久後,三日月宗近道:“我們無法看到未來,所以要珍惜當下。”

“是啊,珍惜當下。”四月一日也給自己續了杯茶。

“……所以,等事情徹底解決後,您就要離開了嗎?”三日月宗近低聲詢問,“您真的不能留下來?”

四月一日轉頭看他,反問道:“我離開不好麽?”

“……”

若要三日月宗近回答,肯定是不好的。

一名理想且完美的審神者,靈力純粹且強大,還能凈化,即使打著燈籠千挑萬選也找不到。

三日月宗近迎上黑發店長的眼睛,那雙一金一藍的眼睛古井無波,倒映出小小的他。

只有經歷了許多事情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眼神。

什麽都看過,什麽都知道,什麽都在乎,也什麽都抓不住。

三日月宗近不受控制地垂下長睫,顫動幾下。

咕嘟——

池塘突然蕩起一圈圈漣漪。

兩人不由望過去。

四月一日輕嘆,“本丸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人都會變,縱然當下你們對我很滿意,但誰能知道未來?”

原先的審神者在上任時,不也熱情高漲,什麽都願意做嗎?後來變成什麽樣了。

這就是委婉拒絕了。

三日月宗近斂眸,他們已經試探了很多次,但四月一日一直沒有動搖過他的態度。

“是我們不夠好嗎?”

所以您才拒絕成為我們的主人。

“不是這個原因。”

四月一日放下茶杯,起身往池塘走去。

三日月宗近不明所以,目光追隨他的背影。

“出來吧,我已經發現你了。”

四月一日站在池塘邊,對空氣喊話。

周圍靜謐得連岸邊一滴水珠回到池塘都能聽得見。

過了一會。

池塘裏突然發出幾聲“咕嘟咕嘟”,一顆腦袋從池塘裏探出來。

四月一日見狀,只覺太陽穴隱隱作痛,扶額無語道:“你什麽時候在池塘裏的?”

他坐在走廊上起碼有一小時了,居然沒有察覺,是因為在本丸待太久了,已經熟悉本丸付喪神的存在了嗎?

本丸付喪神耷拉著腦袋爬上岸,手裏抓著一條很大的魚,又甩甩頭上的幾根水草,渾身上下濕漉漉的,時不時拿一雙灰色的鳳眸去看他,好不可憐。

“如果我說我是半夜睡不著,來池塘抓魚給您做烤魚,您會信嗎?”

本丸付喪神抓著活蹦亂跳的大魚小心翼翼地問。

別看魚是養在池塘裏,味道其實很不錯,刺少肉嫩,是本丸付喪神央著藥研藤四郎遠征時帶回來的特產,在歷史上一度千金難求。

之前龍崽和五虎退的小老虎們時常在池塘邊玩耍,等他們離開後,本丸付喪神還會去池塘裏檢查幾遍有沒有少了哪條。

四月一日臉色無奈,“你覺得呢?”

“好吧,我是知道你夜裏睡不著,會坐在走廊上看月亮,所以提前來池塘裏守著。”

本丸付喪神尬笑兩聲,將大魚放回池塘裏,看它一甩尾巴瞬間潛入水底,遺憾道:“庭院裏沒種櫻花樹,如果您想要的話,我可以把小山丘的萬年櫻挪過來,雖然只有一棵,但是比您夢裏的一整片櫻花林還要大。”

說完本丸付喪神又發覺不對,連忙補充道:“我不是故意偷看您的夢境,就是有時候不小心看到了……”

四月一日之前沈睡一年多,又因身體不好時間倉促,來不及做多少防護措施。

難免會發生夢境與他人的連在一起的情況。

再者,作為本丸真正的主人,本丸付喪神對本丸內的一切變化是最先有所察覺,能在那麽多個日夜裏忍著不看,而只是被動拉入四月一日的夢境裏,意識到後又趕緊逃離,已經做得很好了。

四月一日嘆了口氣,擡手在本丸付喪神身上一掃,一個恢覆魔法瞬間讓他幹凈。

“喝茶嗎?”

“啊?”本丸付喪神楞了楞,本以為四月一日會討厭他的行為,頓時驚喜道:“是您泡的我就喝,我知道您很擅長泡茶!”

本丸付喪神完全不給四月一日拒絕的機會,興沖沖地拉住四月一日的手,把他往走廊帶去。

三日月宗近夜視能力不太好,加上心中已有猜測,懶得起身,坐在走廊上等待他們回來,想了想,體貼地先給本丸付喪神倒了一杯茶。

嗯,不是想給本丸付喪神“穿小鞋”的意思,也不是因為本丸付喪神基本沒給他什麽好臉色看才有的報覆。

喝茶的茶具三日月宗近之前沒在本丸看到過,應該是四月一日的。

茶托裏有四個茶杯,一個是他的,一個四月一日的,現在本丸付喪神來了,第四個人會是誰?

“啊?怎麽是你給我倒茶啊?我只想要君尋先生給我倒。”

本丸付喪神看到三日月宗近已經倒好的茶杯,有點沮喪,抓著四月一日的手撒嬌式地晃晃。

“哈哈哈,你想太多了,這杯不是給你準備的。”三日月宗近爽朗一笑,說出的話卻讓本丸付喪神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三日月這麽不給他面子嗎?

這裏除了他還有誰啊?!

本丸付喪神很想生氣,悄悄看一眼四月一日,又想起白天時的話,抿緊嘴唇不好生氣。

如果他對三日月宗近太任性的話,豈不正應了四月一日說的那話?

他和那個審神者一點也不像!

“還有一個茶杯沒用,我給你倒。”

四月一日揉揉本丸付喪神的灰發,後者很快被哄好,乖巧地坐在四月一日旁邊。

兩個付喪神一左一右地圍著四月一日坐。

“君尋先生泡的就是好喝,力量都回來啦!”

茶壺裏的熱水放了半小時,沒原先滾燙,本丸付喪神拿起四月一日倒好的茶,像喝酒一樣一飲而盡。

他一來,就打破了三日月宗近想要的氛圍。

三日月宗近嘴角微扯,有些理解四月一日面對本丸付喪神的那種無可奈何的心情。

不過,本丸付喪神和他是一夥的。

本丸付喪神喝完一杯後,又趕緊讓四月一日倒了一杯,再次喝完,放下茶杯後,一頭栽倒在四月一日的大腿上。

灰色的長發淩亂地散落在四月一日腿上。

“我今天真的累壞了,君尋先生給我按摩好不好?明天我還要繼續偽造鍛刀室的數據,防止時之政府的人發現呢。”

本丸付喪神調整姿勢,仰頭看四月一日。

從他的角度,很容易就能看到四月一日纖長的脖子,在月光下是很瑩潤健康的光澤。

本丸付喪神頓時看直眼了。

他以前曾見過龍崽咬住四月一日的脖子吸血。

那時他還沒有多少力量,無法凝聚出人形,也無法像現在這樣,出現在四月一日面前。

“咳!”

三日月宗近輕咳一聲,立即將本丸付喪神的心神扯回來。

灰發的男孩眨眨眼,定住心神,然後在四月一日腿上蹭蹭,“按摩不用多好的技術,給我揉揉腦袋就好了,好嘛好嘛~”

“唉,你這些都是從龍崽那裏學到的吧?”

四月一日幽幽嘆氣,手指輕點本丸付喪神的腦門,後者眼皮都不變,根本不怕四月一日會傷害他。

“先說好,只一會。”

“嗯嗯。”

本丸付喪神連忙點頭,感受著四月一日修長的手指在他的頭發間穿梭,忽然有點後悔,出門的時候應該帶一把梳子的……

三日月宗近在一旁靜靜地看,不再打擾。

快樂的時間一閃而過。

本丸付喪神坐直時,手裏拿著一個空空的茶杯。

他不懂茶道,喝茶如牛飲,也不懂說話的藝術,心心念念的事情基本都得到滿足後,他變得嚴肅起來,儼然有成年模樣時的風采。

“君尋先生,清光和安定他們跟我說您並不是生氣,而是難過。我想了很久,您是不喜歡白山吉光他們,對嗎?”

三日月宗近轉眸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神色不變,“不算。”

“但是您沒有否認。”本丸付喪神擰著眉毛,試探地問:“不喜歡,不代表討厭,對嗎?”

“因為不公平。”四月一日摩挲茶杯,裏面還有一些已經涼了的茶水,“這樣對白山他們不公平。”

本丸付喪神不解,繞過四月一日去看若有所思的三日月宗近。

“君尋先生,我想問一個問題,您幫了我們那麽多,那點代價足夠嗎?”

四月一日沈默。

三日月宗近明白了,與四月一日點點頭後,立刻起身一把拉起還在鼓裏的本丸付喪神離開。

“等等,我還沒聽明白——”

“這件事,您做的確實不對,我會跟您解釋的。”

三日月宗近低頭看本丸付喪神,他連稱呼都忘記改了。

本丸付喪神嘴唇翕合,他看到了三日月宗近眼底的緋色,到底沒掙開大力抓住自己的手。

他回頭,看到黑鳥們張開翅膀,瞬間占領了他和三日月宗近的位置。

本該是漆黑的羽毛,不知是在皎潔的月光下,亦或是在四月一日手下,閃爍著瑩瑩的白光。

四月一日在凈化黑鳥們的怨氣。

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太多,累積了太多的怨氣,統統都同沈睡的刀劍付喪神一起沈埋在本丸深處。

即使是四月一日,也難以一次性凈化整座本丸的怨氣。

更何況,這怨氣裏,還包括了刀劍付喪神瀕臨暗墮時的憎恨。

本丸付喪神緩緩收回視線,目視前方。

“三日月宗近,你已經知道了什麽?君尋先生說的什麽‘不公平’,到底是指什麽?”

三日月宗近張了張嘴,發現說話喉嚨竟有些艱澀,“因為這對我們來說不公平,我們支付的代價是我們,但這對君尋先生來說太珍貴了,他不願意收下。”

“為什麽?”

本丸付喪神不理解,“我們是付喪神,什麽都可以做,君尋先生為什麽不要?”

“因為我們支付的代價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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